IORANGERI

此世即为乐园

出神

⚠️本篇偏重写人,私设较多

*ooc预警,因为小奈本体在TV中没有说过话,不清楚他的性格具体怎样,因此性格会有参照或原创

*设定参照奈克瑟斯TV和奈克斯特剧场版,不考虑原案等其他设定

*私设所有宇宙都有诺亚的遗迹和分身,不同宇宙的奈克瑟斯性格不同,不同宇宙的怪兽和宇宙人也不同。同一时间线下只有一个光之国

*时间线在奈克瑟斯TV之前。此处将M80人也称作人类

*无cp



神明亲自下场击杀异生兽,对于M80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但良泽三以为,这不算一件好事。作为冲锋在前的队长,每当怀抱小型激光炮一头扎进美塔领域,总会毫不意外地看到那蓝色的硕大的身影已经奋战多时。这时候,良泽的手指便会条件反射般地冒冷汗、抽搐。神明是强大的,人们不知道的是,神明因此也是不惜命的——虽然这匪夷所思。慢慢地,良泽觉到一种不安全感:有一天,神明也许会轰然倒塌。


强袭战队是第一个出动的,随时待命。良泽带领的队伍则是在异生兽出现时再出击。后备战队时刻准备支援。良泽都已经忍不住要叫苦,他无法想象另两个战队承受的高压。原本强袭战队和后备战队都下设了严密的小组,然而山冈一上台做参谋以后,几经改革,把小组全合并了。山冈和良泽一向不对付,但或许改组一事其实不是山冈的决定也未可知。说起来,山冈是很有远见的人,一百年前是他提出了全面机械化的想法。时至今日,良泽认为在创见这一点上,除了文罗夫妇以外,还没有人可以超过他。


真正让良泽苦不堪言的并不在战斗,而在于科研。也是山冈,把机械化计划全推给良泽,要他做总负责人,推进计划、改进武器、加强防护……各种技术活都落在良泽的身上。每当想罢工的时候,良泽就把收尾的工作交给助手影守,自己出了研究所。良泽至今不敢去文罗碑前看望,于是徘徊后仍走去了遗迹。


遗迹处于沙漠中。百余年前,THE ONE始祖异生兽出现,大肆破坏,神明以诺亚的身姿迎战——诺亚是后来取的名字——双方在未开发的荒郊野岭里激战多年,以THE ONE的消灭而告终。如今的事实证明,THE ONE并没有彻底死掉,不过这是后话了。神明以奈克瑟斯的姿态继续清理着THE ONE异生兽残留细胞的产物。也许崇拜着神明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吧,神明实际上就是个小孩子,简直可以说是天真可爱,完全不像是日夜战斗不知疲倦的战士。见到神明的时候,神明看起来总是比良泽要矮小一些,更像是小朋友了。坐在神明的身边,风舒缓下来,沙也安然匍匐。良泽倒完苦水,只听神明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来说:“良泽先生,战斗和科研都需要你,很辛苦吧?但愿研究顺利,你们就不用这么拼命了。”


他知道我们在研究什么吗?良泽唯唯地回应了他。现在,他们正追寻着文罗夫妇的足迹坚持延续着机械化计划,以及光线武器和防护装备等的改进和研发。想必神明也猜不到他们的妄为。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文罗夫妇开的头。当然,他们并没有战争的意愿,也反对任何的滥用,但是他们已经死了。良泽时常想道,大规模机械化无疑是创举,这是为了和平,并无任何错处。没有屡屡进化源源不绝的异生兽,他们不会这样做的,也不必要这样做。这样想,多少可以造成一些慰藉。


“谢谢你。我们,我们研究很顺利,时间上确实比较紧,”良泽久久注视着神明的武器,“奈克瑟斯,你可以告诉我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奈克瑟斯,这是良泽为神明取的名字,在地球语言里有羁绊的意思。文罗夫妇是深爱地球的,良泽受了感染,也学起了地球的语言,仿佛一种聊胜于无的身后纪念。


“很快就会结束的……今天要玩什么?游戏时间不能想工作,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吧?”


按协议禁足于沙漠遗迹的神明笑得一如既往。


还没走到文罗研究所大门门口,良泽就远远看到山冈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他躲到门边给影守打了电话,等到山冈走上楼去,良泽才招呼保安队员开门。门开了,正要走进去,保安队员窜出岗亭一把抓住良泽的手腕。良泽这才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发现是影守。影守皱眉的冷色让良泽心虚地躲闪了眼神。虽然影守是良泽的科研助手,但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更加强势。或许是因为影守同时还兼任了后备战队队长一职的缘故。总之,影守很怕人,当然这指的是让人害怕。良泽跟着影守进了研究所之后,也确实没看见山冈。山冈心很黑,单从他命令两位科研人员兼任战队队长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压榨起人来是毫不讲理的。总之他们干参谋的,似乎都很爱挖掘人的潜能,山冈的上司也是这样。


亦步亦趋地走在影守身后,良泽没来由地觉得冷。仔细一想,三位战队队长,好像只有他一向张弛有度。然而,这大概也不过是良泽的自我感觉。自家战队的队员也不乏喊累叫屈的。不知从何时起,良泽感到自己和其他两位队长成了穷凶极恶的共犯——对于队员们来说。


停住脚步的时候,良泽看见山冈就坐在他的面前。影守一声不响地退出了空旷的房间,只留良泽一人尴尬地进退维谷。山冈淡红色的笑眸里映出了缩小的良泽,以及地板透亮的反光。这种时刻,良泽往往会首先认错,然后回去继续埋头钻研,事情也就过去了。但山冈先一步把他的话堵住,压着声色说道:“良泽,今天又去找你的神了吗?”


“哈。我散散步。”


“怎么?影守已经派人跟你……还有,你反驳我?”


“总是来催。我也不是给你打工的。”


良泽忍不住嘀咕。


“计划进度太慢了。时间不等人,你最好是再快一点。不要做多余的事。”


“等测试完成就可以准备量产。这已经很快了。”


山冈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大声叹气。然而,即使是这样监督着催促着机械化计划的山冈,也算不上是最着急的。最着急的是山冈的上司,隔三差五就要来现场巡视,看看进展到底如何。直到某一次在战斗中与强袭队队长相遇,良泽才大惊失色地发现,山冈的上司除了做参谋长之外,竟然也兼任了强袭队队长。阿塔库,这是她的名字。至于她的兼任,总不可能也是被山冈安排的,只可能是她自己提出的。什么,指挥部居然批准让参谋长带头冲锋陷阵,是不是疯了?强袭战队可是全天待命,随时都会冲上前线的!看来,一向畏畏缩缩不大干脆的指挥部一旦陷入冲动,其后果是更难预料的。


另一方面,参谋们急得发慌,指挥们则闲得发霉。从加入文罗研究所以来,良泽甚至没见过松和指挥官一眼。文罗夫妇去世后,面向媒体的对外工作就由山冈接手了,指挥部如同费大力气搜集来的地球文书一般被束之高阁,不客气地说,他们才像是远离尘世不食烟火的神明呢。有时候,良泽也会想,是不是山冈故意为之企图揽权?但山冈爬到参谋的位置上以后,便无心再进一步,等到阿塔库上台一跃成为他的上司,他也是听从指挥,敦促计划的进行。总的来说,山冈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自被称为THE ONE的始祖异生兽降临后,M80的历史翻到了新的一页。灾难开始那一年,被定为灾变元年。在始祖异生兽不完全消灭后,大大小小的异生兽接连出现,跟着奈克瑟斯和M80科技一起进化,甚至变化得更快。迄今为止,M80已历经将近150年的混乱。150年,对于寿命极限二百五十年的M80人来说,也足够一个新生儿老去了。


即使神明笑着保证说“很快就会结束的”,极强烈的不安全感依然挥之不去。相当难缠的爬虫型异生兽理扎理阿苏谷罗拉在经过四轮的拼搏后终于消失,紧接着更加棘手的鹦鹉螺型异生兽梅嘎福拉什出现了。梅嘎福拉什可以造出类似于美塔领域的壳状空间,初战时不清楚这一点,战队在这个彩虹空间里用不了强力的光线,只好撤退,谁知梅嘎福拉什偏偏攻击正在撤离的队员。开战以来,这是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出击。不久后,美塔领域也可以自由变形了。神明会在战斗开始前抢先开启美塔领域,迅速压制梅嘎福拉什,如此这般,战队的光线武器便又派上用场了。良泽提议重新研制已经淘汰了的导弹和火箭炮等传统武器,被驳回。对此,前来监工的山冈安慰说,只有这么一个能力特殊的异生兽,打完也就罢了,不必浪费精力,专心推进机械化计划是最重要的。但良泽依然无法理解。多一手准备难道不好么?


看来对于指挥部来说,既然能做出让文员带头冲锋的决策,那么拒绝新旧武器并用的提议,对他们而言也就是自然而然的。


明年就是灾难持续的第150年了。经历旷日持久的高强度战斗和决策,人会精神失常也很正常。良泽安慰自己。而机械化计划确实也已经让他身心俱疲,把重制传统武器的任务交给影守,或是其他人去做好不好呢?询问了一圈下来,竟然没有人愿意接手,只好搁置下来。影守拒绝得最快,几乎是不假思索,问他原因又不回答。良泽其实注意到影守跟山冈似乎有联系,但不太清楚他们在窸窣些什么。


“人心不齐啊。”


瘫倒在靠背上的良泽把手里的报告抛到桌上,然后闭目养神。队员环之嘟囔着把纸张都收整好,转头收拾自己的一点物件,准备回家。良泽抬起上身,睁眼看环之,问:“负田已经走了么?”


“当然。下次我也要提前把东西收好。好饿啊,一会儿吃什么呢……”


良泽踌躇半晌,终于在环之抬腿走人之前开了口:“环之,你家里最近还好吗?”环之抬起头来,愣了愣,点头,开始用力把东西塞进背包方便拉拉链。没来由地,良泽想问问他更多的事情,比如武器,比如战斗,比如未来。但环之逃一般地跑走了。良泽查了查因梅嘎福拉什伤亡的人员名单,并没有看见环之的熟人。环之的家在街角小店,他的朋友也不多,一问便清楚了。而负田则不同。她很会战斗,也很神秘,但资料止步于姓名性别年龄,其他未知。平心而论,良泽怀疑过她可能是扎基。这怀疑是由着文罗手稿而来的。事实上,因为曾受过文罗夫妇的指导,良泽承继了他们许多的心血,并在文罗先生的病房外得到了珍贵的手稿。这份手稿记录了文罗夫妇共同主持研制生物兵器项目的全过程,但奇怪的是,手稿没有包含任何数据或者观察资料,反而保留了大量的生活内容,比如文罗夫妇是如何相识成为同志的,他们对于战争和诺亚的态度,甚至连他们怎么想到取地球神话来命名诺亚等的细节,都有记录。如今,良泽只是后悔拿到手稿的时候只顾着悲伤,而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扎基可能拥有变化为人类的能力。”文罗女士在匆匆写就的上下文中突兀地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不自然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手稿被故意删改而造成的,但是……文罗女士怎么会这样认为?扎基可是经他们夫妇之手研制出来的生物兵器,再怎么说,兵器变成人类也是不合理的吧?


“可能”的异样字体,带着扭曲的嘲笑意味,在良泽的眼里安静地陈述着事实。


灾变97年,文罗女士逝世。灾变98年,THE ONE消灭,扎基消失。灾变100年,文罗先生逝世。之后不久,山冈升任参谋,推动了战队全部改组、武器彻底更新和计划加速进行等等一系列的大动作。阿塔库担任参谋长后,计划更加紧锣密鼓地推进。至于影守、环之和负田等等,也都是后来新认识的同僚。因着文罗女士生前的推测,良泽留心观察着每一个人,渐渐感到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近来再次看到文罗先生末尾的那句话,便更加心神不宁起来:


“希望扎基可以帮助诺亚,也帮助我们。”


这句话作为手稿的结语,与开头先生初识女士时相逢知音的兴奋大不相同。它写在最后一页中间,就像关于扎基的推测一般毫无来由地撞入良泽的眼帘。“帮助诺亚”和“帮助我们”,都是不成问题的,可它们放在“扎基”之后,被迫地联结在一起,总很诡异。为什么呢?


灾变150年,神明就像良泽曾经预想过的那样,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了。美塔领域也惊人地溃败。在梅嘎福拉什双重炙热光束的攻击下,神明挣扎着翻滚,终于爬起来,带着光矢飞身而起,以强劲的弓箭光束迅速结束了战斗。当天夜晚,良泽再去了遗迹,神明依然等在那里,丝毫不见疲态。怪不得山冈急乎乎地催促良泽加紧推进机械化计划。看到神明消耗自己的情景,如何能不慌张?只恨扎基丢失,而良泽也没有独自造出像扎基那般的生物兵器的能力。第一次,良泽伏在神明的肩头大哭。他知道神明也是有极限的,人类不可以依赖神明,可是,当神明真正倒在眼前的时候……绝望?因为不相信人类的力量吗?良泽惶惶然收了眼泪时,只见到神明令人安心的笑容。神明说:“良泽先生,你终于哭了啊。一直以来,你都只对我笑。”


“看到人笑得很开心,这难道不好吗?”


“不好。人总是要哭的。”


“那你呢?”


对此,神明无奈地笑,并未回应。


文罗研究所的灯火一如往常地通明了彻夜。这次,无论是影守还是山冈,都没有来质问良泽的溜号。影守依旧很安静地坐在实验台里侧的角落里,像文罗夫妇那样,揭起一张黄纸,在两颗钉子中选择了左侧靠外的一颗。钉帽圆圆地秃了一点皮,但还是很顺利地挑开了白纸左上角的一处小洞。正在聚精会神地调试仪器的良泽,忽有所感似地,侧头去瞧影守。影守就像文罗先生那样,很专注地用最传统的方式记录着重要的数据和结论。就在影守的右边,本该也坐着一个人的,她可能在和先生讨论之后的安排和需要申请的材料,也可能在龙飞凤舞地写着生活记录,并把分别记录科研和生活的钉子纸都整理好。本该是这样的。不过,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忙碌到太阳出来,良泽被强制带去睡觉。看着影守离开房间,良泽想,无论如何,影守总不会是扎基变的。到中午睁开眼,良泽赶到战队作战室,除了桌椅屏幕等等之外空无一人。本来打算先找负田——她的嫌疑似乎大些——但思来想去,良泽还是先去了环之的家。环之的家是街角的小店,一个冷清的拐角处。开店卖花的环之拿了板凳坐在店门口摇着花玩儿。他的父母在城外生活,而他则独自经营着花店。每天早起换了一轮新花,把感应收银机调整好位置,再匆匆跑到作战室。下班回来,收拾了店里的花花草草,点了钱数,出城去父母的住处睡了,第二天又早早起来进城。有时候下班太晚,只好睡在店里。此时看到良泽走过来,环之起立问好,茫然地站在凳子前面。良泽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越过门槛也拈了一个板凳的边缘,在环之身边坐下了。问问环之最近累不累。环之说不累,差点要说生活越来越好啦。不动声色地改口之后,环之把话题引到种花卖花挑花上去。良泽不懂这些,他很耐心地听环之神采奕奕地如数家珍地讲解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就放松了。


良泽不知道的是,环之已经加入了崇拜文罗的民间组织,还给他们做了特派宣传干部。这组织有一个总名,含混地叫做文罗教派,不敢声张。这个地方也许叫文罗派,那个地方也许叫文罗教,还有的地方也许叫文罗会。这里是首都,环之所属的组织能管这首都的城内外,所以叫文罗都会。文罗都会的会长负原很神气地戴着灰亮的小钉帽徽章,拍拍胸脯,认为自己取的组织名实在妙极了,听起来就像是把首都变成了文罗都一样,非常气派。文罗都会收了会员,把收捡来的传统的老旧武器发给他们,承诺保护他们的家人。环之借口自己白天要看着花店,只能每天晚上赶到城外都会的总部去集合,还在战场上冒险收集了一些光线武器的残余能量管上交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文罗都会并没有懂科学的人在。会长很高兴,要武器队今后也负责去战场收集新式武器。至今,文罗都会还没有人知道,环之白天正是一个使用新式武器上战场战斗的队员。晚上赶到都会的地下室大厅,环之差不多都白了脸色,任谁看了,都不会忍心叫他再做体力活,于是宣传的文职就落到他身上。至于帮忙打理花店的热情要求,环之一一拒绝。


坐镇街角花店的环之已为文罗都会找来了不少可靠的生力军。会长特批让环之放假休息,他不肯,依然准时准点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地下室大厅里。彼时,灾变150年来最强的合成型异生兽依组麦儒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战场的危险系数爆炸性上升,环之建议不要再让武器队上战场冒险了。会长赞叹了环之的有远见,严令所有会员收缩活动范围,相互保护。初临时依组麦儒进入了首都,会长带头冲锋,还不忘关怀环之的花店。环之因为负伤,不敢去都会的总部,也不敢回复会长。在作战室又一次无视会长的电话后,负田终于问他:“怎么不接?”环之还没编好理由,负田又接着问:“你怎么有我叔叔的电话?”那时候,环之才知道,指挥部参谋长,良泽战队队员,以及文罗都会会长,这三个身份之间竟然是有关系的。阿塔库参谋长原名负猎,这一点除了负原会长之外,恐怕只有负田和环之才清楚了。


依组麦儒来势凶猛,听说是集结了之前所有被打倒的异生兽的力量。它全身上下都是光线武器,仿佛是嘲笑他们似的,它可有使不完的能量,而战队的能量储备被它一耗而空。自上一战消灭梅嘎福拉什以来,奈克瑟斯的状态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为作战指挥部挡下凶猛喷射的火焰后,奈克瑟斯迅速冲上去,步伐前所未见地凌乱。无论怎么攻击依组麦儒,它都纹丝不动,反而对分散开来攻击的队员们进行狂轰滥炸。满天的火光如同倾盆的暴雨一般砸下来,饶是有适配防护服护身,也依然能听见地面部队的惨叫。环之躲避的山岩被击碎,他弹起来跑,被胸口大的石头飞过来撞上脊背,扑倒在地。天旋地转中,眼界里仍有模糊的蓝色晃动,一遍遍撞击着深黑色的庞然大物,恍若以卵击石。


昏倒在地的环之被救了起来。睁开眼睛后,他第一反应是痛苦地鼓起气来大叫了一声,因为床边坐着的是负原会长。在闪烁的复古烛光下,会长的脸色也变得阴沉。环之悄悄摸了摸,队徽还在,安在小臂上的武器也还在。还没检查完,会长咏叹般的声音便黯然响起:“环之,我要是知道你在拼命,我绝不会让你多受累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想想,如果你不声不响地死在战场上,我们怎么办?”会长不自觉地捏了拳头。环之沉默很久,道歉说:“会长,我……我不能说。”其实良泽队长对严加保密这项规定并不太重视。但环之不想私自偷拿队里的武器出去。那都是拼死造出来拿去拼死的。然而细想起来,文罗都会尊崇的正是造出了新式武器的文罗夫妇,他们也正许诺了要保护首都城内城外的人们,他们也正用着老旧的武器抵挡着企图进入城镇的小型异生兽。也许是在畏惧的。畏惧文罗都会成长起来,畏惧被他们取代,畏惧自己失去战斗的价值。


会长叹息说:“真是的,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怎么都懂事成这样啊。”环之想起文罗夫妇,只说:“我很卑鄙。”会长听他这样讲,更伤心地回忆起了往事:“啊呀,以前负猎那孩子也像你一样,不把我当亲叔叔,什么都自己扛着。负田也学她妹妹不讲话。现在她们两个都不在我身边,真叫我担心。”经负田的提醒,环之已经知道负家叔侄的关系。负猎以“阿塔库”为代号对外隐姓埋名做了参谋长,负田则加入了纪律严明身份保密的战队做了队员。环之和会长聊起负田姐妹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就把话题揭过了。末了,会长还是说:“环之,我不会让你为难。你专心对付异生兽,我们这边你不用来。你的家人我们依然保护,放心吧。”


下床以后,后背依然隐隐作痛的环之与父母短暂说了话,然后进入了首都都城。文罗都会和三个战队一样神勇,但也没能完全抵挡住依组麦儒的强袭。小型异生兽趁机攻破还未健全的防护罩,入侵城镇,但也基本被击退或消灭,然而依组麦儒用火焰烧毁的十几条街道还扰动着热浪。花店因为处于边缘的街角小店而逃过一劫。环之松了口气,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小根据地。花店在街角上,两面开门。环之走进花店时,便看到另一面的门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她低头看着在地砖上一圈圈摆好的小花小草,静静地,也不回应环之。走的时候,小女孩从打结的凝固的发里抬头望向环之,说:


“人活着真没意思。”


她毫无理由地来了,说完了,走了。环之坐在感应收银机后面。远望着夕阳落山,少时被异生兽追逐的感觉顺着脸颊又爬上了眼眶,直刺得双眼发痛。直到夜的凉在他的脸上凝了水,他才想起来几个小时前的震悚感觉——


为什么那句话,会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


归队,少了几个不熟悉的面孔,负田还在。环之在战队里唯一说得上话的,除了良泽队长之外,就只有负田。跟强袭战队后备战队不同的是,良泽战队规定了工作时间,所以一下班就看不见负田的人影,要找人说话就得抓紧了战斗的空隙才行。自从知道阿塔库参谋长就是负田的妹妹以后,环之终于找到一个能和负田长谈的话题。阿塔库参谋长是目前最年轻的长官,她以轻俊的才气带引着如山冈一般的老人物。山冈参谋则是在文罗夫妇逝世后不久被提拔起来的,据负田说,当时山冈上报了第一个小型异生兽出现的具体情报。但坊间更有传闻,说他被看中,其实是因为一份计划书。而计划书是什么内容,没有人知道。


文罗夫妇则很喜欢下场。现在还有他们坚持做了将近50年的关于科研汇报的谈话节目录像在流传着。与之相对地,他们的后继者在做什么,改组了的战队在怎样地战斗,如今的人们一无所知,往往只风闻略见一些不着边际的印象。最令人费解的是,文罗夫妇在谈话节目中屡屡提到的“我们心爱的孩子”,他们最宝贵的研究成果,也没有人见到过。负田说,她也曾读过文罗手稿的一部分,里面提到了生物兵器“扎基”。她认为这就是文罗夫妇“心爱的孩子”。而环之因着负原会长的关系,已将文罗都会日日诵读的文罗手稿残本背得烂熟于心。热爱文罗夫妇的人们不祈求神迹,而等待着人类的力量。这力量去了何处?随着文罗夫妇相继去世,一切又回归到神秘的不可言说之中了。


在依组麦儒暂时退走的喘息间隙,地面部队已经装备了更稳固的适配防护装甲。空中部队心念已久的强力激光炮也已更新至最新一代。负原会长严令不许再偷跑去战场收捡武器了,并嚷嚷着必须要找到文罗夫妇“心爱的孩子”不可。为此,“扎基百年悬赏令”,一个闻者疑惑的新任务,发布了。在作战指挥部坐镇的首都里,文罗都会的会员们展开了新一轮的行动。有了负田的掩护,环之也开始频频翘班。从良泽队长磨人的训练下逃走以后,环之跟在负原会长身后走街串巷,渐渐地,他发现人们也在伸长了眼睛寻找文罗夫妇的孩子呢。路途中,那流浪的小女孩攥着花吃饭的样子把环之留住了。他大叫:“我的花!”小女孩拿着的折断了茎的花们,是环之向良泽求来种植的。虽然良泽不懂花,但他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翻出来一包来自地球的种子和说明书,都送给环之培养,有些长起来,有些死掉了。


小女孩拒绝后,会长带着呼啦啦的一群人走了。她把头埋进废弃的饭盒里,抬起来,嚼了一嘴的饭菜。然后,她揪着花的断茎,问蹲在她面前的环之:“这是什么花?”


“天堂鸟。”


“为什么叫这个?”


环之回想了一下说明书的内容,回答:“天堂鸟代表的是可以飞到天堂去的鸟。传说天堂是一个美好的地方,而天堂鸟可以把各种思念带到天堂……”


“那有这个花就可以去天堂了吗?”


“去天堂是一种愿望。”环之回想着记忆中的地球传说。


“那就是骗人的咯,”小女孩把花塞在腹部的衣褶里,“跟你的花店一样,说是‘快乐屋’,其实根本就不能带来快乐吧?”


环之憋闷地承认下来,但他抖动着嘴唇,还想反驳。小女孩风卷残云地舔完油汁,丢了饭盒,舌头卷了嘴唇和手指,很满足地站起来,握好花,大笑说:“嘻嘻,都是假的。我早就知道啦。谢谢你的花哟。”她跑了,风一样地。环之起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花店里三天两头莫名被折断的花们。他也跑起来,不过是去追会长他们了。


直到依组麦儒再临,文罗都会仍然没有人完成任务。被毁的街道都已重建,人流又聚集起来,仿佛无事发生。但环之还记得小女孩说的“人活着真没意思”,以及会长发的牢骚。“结束吧”,这也是环之最常听到的话。听说坊间又有新的文罗手稿在流传。对人对神都已兴趣缺缺不报希冀的人们,唯独对文罗夫妇的孩子——生物兵器扎基——依然能轻易地燃起热望。这种热望,在奈克瑟斯消灭依组麦儒后达到万人空巷的巅峰。他们高呼:“公布科研!起用扎基!”而这热望的来源,是环之还不能够理解的。



作者注:

本篇奈克瑟斯的性格,部分参照千树怜来写


附:文罗手稿(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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